光头猴|文学美的秘诀(2)

距离产生美丽，距离也产生真。当一个作家处于感情极其激烈，或是内心极其悲痛的时候，他并不会写出一部完美的文学作品，甚至组织不起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有当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以后，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才会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创造出特有的美学价值。比如说巴金写的《怀念萧珊》这篇感情沉郁的佳作，是一直到爱妻亡故十年后才动笔写就的。在这漫长的十年岁月里，巴老每动笔写时，总不得不放弃这样的努力；因为作者本人并没有安静下来，并没有从巨大悲痛中解脱出来，没有办法去创造美。文学创造需要热情，但更需要冷静。“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就像这样凄恻动容的小词，也是东坡在心爱的妻子死去数十年以后才写出的。古今的联系并不偶然的，这里含有必然的因素。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在写社会历史领域的文学作品时，时间距离拉的越长，就越是客观，越是能发现历史事件本身的意义。因为时间能冲淡许多的偏见，许多的权势，许多的利益纠缠。千古英雄浪淘沙，只有历史能最后评判谁是真英雄，谁是真小人。作家本人也不可能立马就发现历史必然的发展趋势。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甚至人也不能解释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人格分裂其实在每个人身上都存在，只是程度大小不同而已。文学的美就很强调这种人格分裂。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我，是功利价值的我；我们文学世界中的我，是美学价值的我。用美学价值的我去反省功利价值的我，才能产生巨大的美与震动；美往往产生于对比，这个就是文学中所说的反省法。每一个文学创造者，在进行文学创造工作时，他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到反省法。在文学作品中，我个人认为，总会有那么一个隐者存在；他不存在于作品的本身，却存在于我们的自我感悟中。他就是反省的化身，他就是真理的内核。没有了他，作品就没有评判的标准。我的这一观点，到底站的住脚还是站不住脚，有待于大家的商榷。

最后，我还要谈一个模糊的概念。我认为它是文学浪漫化的常用技巧，也是意识流大量使用的文学表现力。我们通常说的语言叫自指语言，它讲究精确高效；而我们在文学创造中所用的语言却是联想语言，它讲究美感与回味。这就是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有着两种迥然不同的文化使命。一个高超的文学创造者，应该明白这样的一个原理：用联想语言增长人们对作品的思考时间，使联想的语言模糊我们通常说话的直指语言，甚至找不出真正的直指语言加以解释，但你的确能感受到它强烈的美。这个就足够了。文学的美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感受，就应该知道满足。去强迫解释，有时候只会弄巧成拙。因为作者本人也许只有那言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并用大量的联想语言加以描绘，把它展现在你的眼前，他只要求你去感受；无论美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只要能感受，也就足够了。这个世界并不总需要解释。

文学需要童心，需要自然；有了正确的精神内涵，再用适当的技巧加以表现，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移情，距离，反省，模糊都是很好的文学技巧，大家不妨一试。文学全部的美，也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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