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闻别鹤封笔以处江湖之远,钓鲑鱼于桃花之间。或踏霓云以和青松之柏,或邀二三佳丽以行云雨之事。高山流水,小石积潭,以成个人之雅事。故吾作其书以明其志也,君可自取。
古人有言曰:“鸟爱其羽而高逐飞,人全其身而避其祸。”君明断睿智,遂作许由之举。吾积愚已深,知其前而不知其后,知其事而不知其已。故吾将“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刑天之躯,英雄白头,吾又何悔?君情钟于汉网,志执念于兴汉,今宝剑上梁,马放南山,君之心可安否?
昔始皇崩薨,二世乱法:陈吴发难于蒿草之间,刘项起兵于江南之地,楚齐燕赵韩魏越皆披甲以图王霸之事。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寰宇四裂,天下中分。当是时,汉高不念秦法之积威,私放刑徒于氓砀;霸王无忘故楚之旧仇,绝起子弟于会稽。何故,知其形势而顺之而为,虽毁家灭身,无悔也。君知兴汉乃大势所趋,逆其势而独善其身。若时过境迁,光阴荏苒,何人知其君之名号乎?
昔王离斩武安君于定陶,章邯围赵于巨鹿,秦大有重整山河之气势。当是时,宋义滞楚军于安阳四十六日,诸侯作避上观犹如怯鸡呆鸟,滞军延颈以观秦赵之成败,分合纵以成连横之形势。故项王斩宋义之头以传檄四方,破釜沉舟以去绝死之地。于微丝之机绝其甬道,断其粮秣,杀王离,烧涉间,俘章邯。十万秦兵尽做鬼,六世余威今已没;秦之速亡成矣。何哉,怀祖父之积恨,挟项梁之新仇,若汝不死则我死汝之气势,成千古之威名。又楚兵之出必雄诸侯之气:楚断其军而分割之,赵复出城而拼杀之,诸侯合军以扫秦之残兵,故巨鹿之祸白起莫能救也。君熟知煌煌青史,却作楚囚而泣:路之不顺而改道,忿之不平而毁业,临人气则昂昂而有言曰:“吾无过也,此为势尔;吾无悔也,此为之不可也。"君才长而气短,可明矣。向使项王气短而罢兵于河右,秦收之赵而翦灭群雄,复有乌江之浪乎,复有煌煌之炎汉乎。
昔汉高一败于函谷,二败于潍水:蜀道之难亦过,散军之忧亦解。妻子皆成刀之鱼肉,沸水以架太公以前驱,败之辱之皆豪放,遂成皇汉之伟业。反观君之所为,遇小难而身退,临私忿而过忘其本,此非大丈夫之气象。邦之拔人者韩信,萧何,张良,如之奈何每每吐哺:陈平贪而见信,英布暴而封王,是以成帝业哉。五年之内,旋败旋起,以车轮之战法以疲西楚之军,遂擒项羽于东城。君自诩年十三而有帝王之心,然公则不听吾之计,私则不纳思雨,九歌之言。是夜,秦楼楚馆借醉以消愁,作淫诗以成郑卫之音,君之短于汉高又其多也,弗如唐皇,国父又何其远也。慕长而用短,喜远而狭近,恋旧而避新,君之过,甚矣!跋前踕后,不知所云,君之堕,甚矣!
前明之祸,今之民苦,君每念及心而唏嘘不已;作华赋以临帝子之洲,上瑶台以讲圣王之道。故嫦娥怀月,同袍归心,此为君之表也。恐积威之日久,高其目而不知反躬自省,处上远而不明下之祸变。重旧情而却天下英雄,溺士子而轻草野之英,闻道而行之反道,可乎。此为君之实也。吾闻圣王者,必怀仁以牧民;吾闻雄主者,必任已以威敌。君拖阴事之烈而弃万民之苦,借诸事不利而动草上之风。君年少之誓,可作春花之秋月,镜水之魅影乎。短雄气而长书生之才,君之命也。
君托孤之任,吾心自明:今作鸟兽散之汉网,若吾主之,必现辉煌之业。何哉,心存绝死之道而不死不悔也。寸磔之刑,吾亦乐之;灭族之祸,吾亦笑之。江山何处作孤鬼,图画江湖亦为酒。是矣哉,是矣哉。
临表泣涕,不知所言,赋诗二首,以赠君心:
和别鹤念行以作塞上曲
云黑风高勒马时,水留月影满花枝。
孤塞一笛君远去,晨霜侵甲透征衣。
玄鸟墨旗念往日,兵戈起尘二三子。
隆中兰花寂静思,刘郎王座等闲迟。
殊可慨,大漠黄沙有穷尽?江山此夜洗凝脂。
赠别鹤之行以通君之怨
秦汉风流尽人知,哪晓万姓寂灭死。
始皇薨崩封门落,诸侯云起道乱时。
刘项皆需形势日,乌江滚滚惹愁思。
炎汉煌煌血铺就,一曲千古莫说迟。
君何去何从,君可自取,吾不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