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华丽|羊山散记(3)_汉泊客文化网

情犊初开的女儿家总是试图藏起扑棱棱的心事。羊山的小伙子，被巴山锻造的粗粝、亮堂，热辣辣的欢喜怎能安耐得住。

爱姐白来爱姐飘，

爱姐一对好眉毛（爱姐白）

姐儿生得白飘飘，

好似白纸包胡椒，

胡椒虽小，辣郎的嘴呀

姐儿虽小呦，

抱郎的腰。（包胡椒）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你从我的歌声里就听得见我的欢喜。

想姐想得不耐烦，四两灯草也难担。

隔墙听见姐说话，一步跨过九重山。（想姐想得不耐烦）

这是羊山上怎样一个被情思煎熬的后生？自从见了你，你就住在了我的眼里，住进了我的心里，惹得我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干不了活，你这勾人魂要人命的姐儿，我已被你弄得心慌了，魔怔了。我怎么想着想着就想不起来你的脸蛋儿了，那是你在说话吗，那是你吗？只为了这巧笑倩兮、相见俨然，哪管它山高水长，哥哥我一步就想来到你的面前。

花鼓调《十对花》是羊山人对农耕时令、季节变迁的歌唱。无论身处那个季节，都有鲜花在枝头轻轻摇曳，这些家常的，甚至算不上花儿的花儿在生活里随处盛开，不知不觉地从羊山人的嘴里哼唱出来，唱出了羊山人最寻常的人间烟火。

我唱一来你对一，小妹子，什么花开在水里，你出一来奴对一，莲菜开花在水里。

你唱二来谁对二，什么开花掐菜苔？你唱二来奴对二，白菜开花掐菜苔。

你唱三来谁对三，什么开花叶叶儿尖？你唱三来奴对三，辣子开花叶叶儿尖。

你唱四来谁对四，什么开花一包刺？你唱四来奴对四，黄瓜开花一包刺。

你唱五来谁对五，什么开花过端午？你唱五来奴对五，石榴开花过端午。

……

【羊山风光彩岸画室摄】

花鼓调在代代羊山人之间流传，羊山人执守着对祖辈传承的调儿。唱词都是即兴发挥，屋里的家什、田里的庄稼、山坡的牛羊，天上的、地下的，远的、近的都能拿来即兴演唱。

姐家门前一树槐，手把槐树望郎来，娘问女儿望什么，我望槐花儿几时开。哎呀呀，不是奴家巧口辩，险乎说出望郎来（姐儿门前一树槐）。

情犊初开的羊山女儿啊，站在槐树下翘首等待芳心暗许的男子，萌动的情思冲撞着一颗娇羞的女儿心。知女莫若母，，女儿的心思逃不过娘的眼睛，“哎呀呀”一声道出了心思被母亲看破的的慌乱、羞涩，继而自嘲又后怕地叹道“险乎说出望郎来”。一辈又一辈的女儿啊，锦瑟流年里，谁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六月三伏天，地理庄稼旱，姣莲担水又上高山，一双绣花鞋，叉个稀巴烂。（姣莲担水）

羊山女子既是小家里的碧玉，也是庄稼地里的硬劳力，更是孝媳、贤妇、慈母。

送郎送到一里亭，手挽手儿劝情人，口叫情哥你且听，孝悌忠心记在心。

送郎送到二里亭，手挽手儿劝情人，前朝多少行孝子，万古流传到如今。

送郎送到三里亭，手挽手儿劝情人，世间公平是君子，尊敬长辈是能人。

送郎送到四里亭，手挽手儿劝情人，郎是山中松柏树，姐是杨柳半年青。

……（十里亭）

一字一句，发于心，传于口。送一程，说一路，忠义、孝顺、公平的男人才是姐心里的君子。郎啊，我听说山外的世界花俏的紧，你可别忘了家里的父母兄弟，还有我这个“杨柳半年青”样的姐啊。

城里人带着城市人的优越性到羊山看景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成了羊山人眼里的一道景儿。

街上的大嫂下乡来，见了一兜麦子她说是古怪，乡里人好呆，乡里人好呆，这么好的韭菜咋不担去买。

街上的大嫂下乡来，见了一个“堂匠”她说是古怪，头戴烂草帽，脚穿烂草鞋，长的像个猪八戒。

街上的大嫂下乡来，见了一个秀才她说是古怪，头戴红缨帽，脚穿镶边鞋，这么好的小伙儿，咋不搂在怀。

……（古怪歌）

你听这唱的！羊山人用他们独有的风趣和慧黠在表现了自己的同时，又用自己自然生成的歌声把城里人结结实实地调侃了一把。

羊山的山歌、小调、花鼓调、孝哥，伴随着羊山一辈辈人，它们发源于绵绵群山的皱褶中，生长于羊山厚厚的黄土里，飘荡在羊山人家的炊烟里，根植于羊山人的性情和心灵里，羊山人在独独属于他们的歌里唱出了生活里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唱出了阳光里的阴凉、暗夜里的光线，唱出了大山深处的疼和暖。

【羊山风光彩岸画室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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