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随想_汉泊客文化网

“五一”放假第一天，因为从台阶上摔下，脸上至今还留下两个不大不小的疤痕。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总觉得突兀。不是太美，也不是太丑，平平常常的一张脸，也就不太让人注意，生生嵌上两个红黑色的疤痕，不熟悉的人到也罢了，熟悉的人总会表示自己的疑惑。在述说了无数遍“从台阶上摔下来了……”之后干脆就直接回答：老了，脸上长老年斑呢。一句话就回答了。

我想这就是一场必然或是偶然的事故。若不是摔倒，也许还会遇到其它自己更无力承担的事情。朋友埋怨，怎么就不能在摔倒的那一刻眼明手快地护住自己必须裸露在外面的脸呢？我想这里有我自我保护意识的欠缺，也是无可逃脱的事情。若可以防备不要擦伤自己的脸，是不是可以把一切曾经的、未来的伤害屏蔽于自己的身体之外？若是明明知道，就像飞蛾之于火，就像蚕之于茧一样，那决绝的心，是没有外物可以阻挡的。心里、身体其它部位的的创伤可以隐藏在皮肉骨骼和衣物之下，而脸这种不能掩藏的客观实在性，决定了我无论是怎样的一张脸，我都得把它拿出来见人。

我是如此的在乎自己的容貌，以至于我羞于见人。不觉间，带着疤痕上下班，游走大街，一个多月了，已然忘了我是那个脸上有两块疤痕的人。时间是个安静却又锋利的词，慢慢地你就习惯了你曾以为永远不会接受和认可的事实。

【《西域新景》摄影作者：余永洲】

“我已经很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相比，我更爱你备受摧残的面容”。在杜拉斯的《情人》里看见这句话时，我的内心是被惊动了的。一个女人独特的人格魅力永远是魅惑人心的。

有女友说现在连买衣服的兴致都没有了。我听着像在说一件遥远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一个人的美，最根本的需要是来自自己精神的支撑，精神的堤坝溃了，再美的田园花草，也敌不住洪水的肆虐。能彻底击垮一个人的是什么？不是世俗，不是阴暗，不是唾沫，是自己心智的溃败。

在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想起了年少时看的一场电影：《滚滚红尘》。唯一留在我的记忆里的是林青霞扮演的女主角，在知道秦汉扮演的那位男主角要来见她时，急切间，燃着了一根火柴，用火柴根的炭头对着镜子描眉，撕下了一块红纸抿了抿算不得苍白的嘴唇。“花为悦己者容”爱情里的女子，都想她是所爱的人，心里绽放一生的玫瑰。“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爱人的眼里，长相平庸的女子，是这世上最美的唯一。

“脸上留下两个疤痕也好，你走丢了我们也有印记可寻”。这是我摔伤后听过的最具安慰效力的笑话。这样的一句话就像僧人的一声“阿尼陀佛”，我需要这出自清静之地的安慰，一瞬时可全然忘了到处都是尘世。

我常常说在心理需求和世俗需要相冲突时，我会遵从自己的心里需求。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不从众，不把自己置于某种堂皇的繁相之中。其实，总有些时候我只是自己某种情绪下心里的盲从者，我只听到了来自自我的声音，而忽略了紧随其后的或已把我远远抛在后面的脚步声。

若是有一天我连同我的岁月一起走失了，我还是愿意听见来自尘世的声音：你看见一个脸上有两个疤痕的女人吗？若你看见，请告诉她很多人都在为她担心，有很多人在等她回家。

关键是我无论以怎样的一种方式行走，抑或我会在某一处徘徊、迷失多久，我依然会循着隐藏在文字深处的光亮，步入正常的人生轨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无伤大雅地摔了一跤，替代了更大伤害的可能，摔出了这样一篇文字，也不枉了脸上的这两个疤痕了，脸上的疤痕在时间里存在也好，消失也好，对于我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就如一篇文字，被什么样的人阅读，还被什么样的人误解地定论，对于书写者已然没有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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