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人间_汉泊客文化网

清明这样的节气，总让人觉得有太多萧杀的阴冷。许是受了小时课本中“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影响。年少时记忆的强悍，总是在历经了岁月后突兀却又清晰地在脑海里出现。

4月2日下午下班，和姐姐一起给父亲上了坟。四个清明吊分别挂在绕坟种植的柏树上。镂空艳色的清明吊和着柏叶深沉的绿，倒是给独居的坟茔平添了活样的动感。天黑时下起了雨，在柏树上，清明吊上滴出了唰唰的声响。清明吊其时还在风雨里飘摇，没过多久就掉在了地上，我们试图捡起来重新挂上，软塌塌的，弄得满手的粉、红、蓝的色泽，只得放在了父亲的坟上。

到父亲的坟上我总是要哭上一场的，有时哭得潦草，有时哭得痛彻肺腑。身体里日日聚集的水，总要给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流泻，我沉寂在黄土里的父亲就是我的理由。我哭了，我在哭父亲，以父亲的名义哭自己，老天爷也哭了，老天爷在哭什么？

在这一面坡近山脚的地方，去年后半年迁进了两百多座坟，层层叠叠的互相挤在一起。若是死去的人真活在那个被我们称之为阴间的世界，在这阴冷的天气里，这两百多个人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也可以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的吧？

【《阳光·森林》摄影作者：余永洲】

几年前，我们村连同周围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被转成了城市户口，彼时还在挑粪，除草的农民一下就成了居民。原来的三合村、雷家坡、梁嘴子、草坪村如今被统称为草坪社区了。原来的村民现在都自觉不自觉有了城市居民的样子，大片的可耕地都被征用了，等待开发坐着赚取房租的逍遥日子似乎近在眼前。迁一座坟5000元人民币。那些已在地里躺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死人也不再是散兵游勇了，生前有仇、没仇的，相爱不相处的，相亲不相认的魂灵，还有那一些年节里被遗忘了的孤魂野鬼，都有了指定好的去处，热热闹闹的群聚在一起了，曾经的娇嗔，恩怨因为现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一笑泯恩仇了吧？

去年的后半年，我们社区空前的热闹。迁坟，安葬，争着认老先人，为争一座坟打架的……化为白骨的老先人难断世间事，若是冥冥中有知，会不会欣慰凭白多出那些急于相认的孝子贤孙？

这块用母亲的自留地换得的父亲的安息地也被丈量过了，要统一征用。据开发商说是用来建移民小区。母亲曾发狠：只要我活着，谁都别想把你父亲的坟地占了。我在母亲的强悍里心虚，我们姊妹三谁都不能信誓旦旦，如母亲一样誓死捍卫父亲往生在这里。死人给活人让道，活人给活人让道，普天之下皆遵守的生存法则，母亲用自己的残生坚守，我们用什么？

天黑了，姐姐催促着回家，说是害怕。人世如此强大，可确保一切的事物及时消亡，新的繁盛崛地而起，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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