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物哀、幽玄、侘寂、意气”四中美意识在其文学中的表现

要说当代东亚最具世界影响力的文学，那恐怕非日本文学莫属了。小小的岛国，涌现了大量文学大师，大江健三郎、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村上春树……

那么，日本文学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呢？

总的来说，日本文学最突出的贡献还是在美学向度上。

日本的文学是纯净的文学，不掺杂质的，仅仅为了美而美。美是那些汉字和假名组合在一起的首要，也是终极目的。

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

——川端康成

对于喜欢日本文学的朋友来说，应该对“物哀”这两个字不觉得陌生。值得一提的是，物哀中的这个“哀”，并不是伤感，更不是悲恸。它仅仅是感叹，仅仅是日本人在看到生活中的事物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物哀是日本人对时间万物的感叹，感动。日出日落，潮涨潮落，乃至一片樱花的凋谢，都是日本人感叹的对象。

这里不得不提到日本文学史上极为重要的一部作品：《源氏物语》。紫式部在其中将物哀的概念确定下来，可以说物哀之滥觞即《源氏物语》。

在《源氏物语》中，紫式部写尽了世间美好之物，满开的樱花，彩色的画卷和不尽的流年。从其中我们可以看到，“物哀”这一概念，是反政治的，不讲道德的，不讲道理的。

光源氏一生最不爱的就是他的妻子。这样的一个人，在中国文学里面，是不可能成为主人公的，但是，在以美为第一追求的日本文学中，光源氏的倾城一舞，将道德，政治统统排开，天地之间仅我一人。“忧心长抱恨，未觉日月行。忽尔岁华尽，我身亦将倾”，极尽物哀之美。这是光源公子阅尽繁华后对世间的感叹，冷冷转身，给世人留下一个孤独又美丽的背影。

川端康成的作品可说是日本物哀之美的巅峰。在《雪国》中，其清丽婉约的文笔令人惊讶！

“山头上罩满了月色，这是原野尽头惟一的景色，月色虽以淡淡消去，但余韵无穷，不禁使人产生冬夜寥峭的感觉。”

单从文笔角度，不用任何华丽的字眼修辞，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文字，令人感叹不已。

那遥远雪国中，驹子扎起发髻之后，露出的细腻雪白的后颈，令人心神向往，其中物哀的思想与《源氏物语》一脉相承。《雪国》中，岛村爱上驹子，但他又从心底觉得这是徒劳的，是白费力气的，内心充满苦涩。

岛村也喜欢上了叶子，那种可望而不可即恰恰是最美的地方。这都是作者对男女之间感情的感叹，巨大的虚无，巨大的无力，营造出一种纤细，但又弥散开来的淡淡悲哀之感。这可能就是日本文学物哀的典型例子，这种例子在日本文学中，并不少见。

“放眼远看，群鸽掠海面，波涛残月间”——大西克礼眼中的幽玄

中国人喜欢太阳，崇尚光明，推崇阳刚。古典小说里，如《三国》，《水浒》，多写铮铮铁骨之人。然而日本则截然相反。

日本文学起源于女性日记，从根子里就透露着女性的特点，以至于后世的男作家写的文字都有一股女性的阴柔，细腻，婉约。

幽玄其实大多就是指日本文学里那种朦朦胧胧、阴暗晦涩的情境。日本人爱的环境是深暗的，暧昧的，模糊的。太阳一定要近黑的夕阳最好，灯光一定要暗黄色的奶一样的光最好。

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书籍，莫过于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书名就已经很是直接，赞美阴翳。

顺便一提，谷崎润一郎可谓是日本作家里面思维极为深邃的了。不同于中国人心中的思维深邃。中国人心中的深邃思维是严密的逻辑体系，道理的事实辩证。然而谷崎润一郎，他的思维更倾向于大巧无形，大音无声。这点一看《细雪》便知。

侘是在简洁安静中融入质朴的美，寂是时间的光泽。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村上春树这一个作家了。

村上是一位极为优秀的现代日本作家，他受西方文化影响极深，但是西方文化仅仅只改变了村上的行文方式，文笔风格。至于文章的内核以及蕴藏的思维，还是纯正的日本味道。

村上笔下的人物可能是“侘寂”的代表了。“侘”的意思是一个人，在日语中跟“寂”是一个意思。中国人单字不成词，所以中国讲“侘寂”。

我们看村上的小说，不管是早期的《且听风吟》，还是后来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还是现在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男主人公几乎都是踽踽独行的，孤立一人的。

我们会发现，这里面的男主角都是冷漠的，至少，表面是冷漠的。对于女性，仅仅是喜欢身体，对于世界，也是疏离的。

一个人在家里，天气昏昏暗暗，窗外快要下雨了，隐隐约约有雷声。躺在床上，想到昨天和自己睡觉的那个女人，起床打开冰箱，开了一瓶啤酒。这就是村上春树小说里面的主人公。这是一种类似于禅宗的美。

日本人甚至比美国人更依赖自由，更崇尚自由。独自一人，干着自己的事，有着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他们的自由。“侘寂”是美的，即使它的颜色不是那么的鲜明，即使阴翳，然而，在这昏暗的空间里，独自一人，内心却有万千世界。日本人对于自由的向往，也可谓是别具一格，不受拘束了。

当然，侘寂在译介的时候产生了一些误会。不过，“侘是在简洁安静中融入质朴的美，寂是时间的光泽”，这句话是对侘寂非常好的诠释。

日本，“好色”成为美和文化，

并由此产生了“色道”。

色道的实质乃是“美之道”，实质是身体美学。

——《日本意气》

这里的意气，并不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意气风发的意气。

“意”在日语里指来自身体的，基于本身的。“意气”其实就是，关于身体的美感。在村上的文字中，多次出现了描述女性躯体，原始而自然地美丽。

日本人追求本源，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日本的色道。

在日本人心中，谈恋爱仅仅是谈恋爱，仅仅只谈风花雪月就好，并没有传统道德的限制。情侣们要去看最美的月亮，听最柔和的风，还要有最浓烈的性爱。

光源氏不爱妻子，对于其他人也只是爱一段时间就作罢。《挪威的森林》中，渡边的爱情就像洋流，平静之下波涛汹涌。《恶女花魁》也是如此。

如果说英国人对于文学的贡献在于形式，德国人在于哲学，中国人在于伦理和道德，那么，日本人就是纯粹的美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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