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三月天里我和王蒙的《明年我将衰老》相遇。
三月天,该是春拿起画笔试探着这儿一笔,那儿一画缓缓着色的时候,四月天,该是春的极致,是春深似海,是林徽因笔下的“我说你是人间四月天”。
此季,很多行走在春天里的人感叹:我还没有闻到春天的味道就直接脱下棉袄换夏装了。时间的快速度已来不及让我们在春光里走的稍微精致些,我们站在春天里,却难以臆想春天的所有表情。
【《风景》 摄影 作者:李小可】
我在春天出生,这预示着我将在人生的每一个春天里告别和重建。在青葱的时候盼着过生日,那是对自己可以做了自己主的妄念。那样的一天更切实的有着对未来无限可能性的幻想。对稚嫩、青涩、无知、畏怯……的告别是猜不透结局没什么不可以的开始。现在的生日是重建,对生活的强度、自我的认同、“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重建是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怅惘。
曾经以为那些美好的想象,都是退却了胭脂俗粉、柴米油盐的不染尘,却原来,你、我都是那些在春天里种树,秋天里扫落叶的人。
在这个春天里我和王蒙的《明年我将衰老》相遇;在这个春天里我要过我“而立”的最后一年,来年我将是“不惑”了;在这个春天里我终于决定有话要说,纵然因为我的言语功能已退化的诺诺不能言;在这个春天里我终能尽量舒适的舒展身子,能把交给床的时间交给自己行走的双腿,混沌的大脑在一天的很多时候都能灵光一闪,淡漠的心会因为眼眸的扑捉有生动的心疼和似水的柔情。我看见了在春光里的我有多美。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一街暗香,阑珊寻了谁?一帘幽梦,凭栏念了谁?
王蒙在《明年我将衰老》里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有你的心思,都有你的参与与祝愿,有你的微笑与泪痕,有你的直到最后仍然轻细与均匀的,那是平常的与从容矜持的呼吸。
走了就是走了,再不回头与挥手,再不出声音,温柔的与庄严的。留恋已经进入全不留恋,担忧已变成了决绝了断。辞世就是不再停留,也就是仍然留下了一切美好。存在的就是永垂而去。记住了一分钟就等于会有下一分钟。永恒的别离也就是永远的纪念与生动。出现就是永远。
这平静地感伤终于让我留下了干净、简单的泪。红了谁,遇了谁,寻了谁,念了谁,那是在岁月之外。
“你有什么因为年老而产生的不那么舒服的感觉吗?例如记忆里的减退,例如体力的丧失……”
我回答:是的,也许明年吧,明年我将衰老。即使我明年将衰老,现在仍然生动,明年我将离去,现在仍在这里!
看,我没有在春天里“乱花渐欲迷人眼”,我可以垂下头,静静地迎接造物删节的出手不凡,我将老去,但我总是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