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1年,韩襄王的庶孙、和淮阴侯韩信同名的韩王信,因抵抗匈奴不利又和匈奴眉来眼去,遭西汉朝廷猜忌害怕被诛杀,干脆破罐子破摔,拿出自家诸侯国的国都马邑请降匈奴,并变本加厉助纣为虐,和匈奴一起挥师南下,进入雁门关,攻下太原郡。
次年冬季,汉高祖刘邦沙场大点兵,亲率32万大军,带领着陈平、娄敬、樊哙、周勃等文臣武将浩浩荡荡杀向边关,一场意在收复失地、镇压叛乱的战争由此展开。
一开始,汉军势如破竹,屡战屡胜,逼得韩王信损兵折将、宛如丧家之犬般仓惶逃奔匈奴,可韩王信的手下将领不死心,带领着残兵败将另立战国时赵王后代赵利为王,又勾结匈奴,卷土重来,虽未能扭转败局,却让节节胜利的汉军傲娇自满,冒失轻敌中落入冒顿单于精心设在大同城外的埋伏,包括汉高祖刘邦在内的汉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饥寒交迫被困白登山长达七日之久,之后虽用陈平之计重金贿赂冒顿单于新宠的阏氏勉强得以脱身,但这一仗西汉王朝被打掉了士气、灭掉了威风,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匈奴的关系,转而实行委曲求全的和亲政策,每年送给匈奴大量堪比后世岁币的财物以换取边境安宁。
可惜汉王朝的忍让并没能换来尊重,匈奴自持军事上、地理上的优势,一直目中无人,哪怕缔结和亲关系后,仍不时出兵骚扰边境,年景不好时甚至直接烧杀掳掠,简直把汉王朝当作自己予取予求的库房。
不过到了公元前141年,雄才大略又穷兵黩武的霸道君王汉武帝刘彻登基上线了,此时汉王朝经过六任君主半个多世纪的修身养息,经济超级繁荣、国力空前强盛,一洗前耻以军事手段代替充满屈辱的和亲政策来彻底解决北方匈奴的威胁,成为汉武帝心中挥之不去的怨念,为此他准许手下官员假装献上马邑诱捕匈奴单于,不想计划失败遭遇匈奴的疯狂报复,一直以来受够了匈奴人鸟气的汉武帝怒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升级事态拉开和匈奴硬碰硬大规模战争的序幕,卫青和霍去病这对中国历史上最璀璨的舅甥将星,也顺应时代潮流闪亮登场了。
和从小忍辱负重、为奴为仆的卫青不同,霍去病虽是公主府女奴和小吏的私生子,出生后不久姨母卫子夫就奇迹般被汉武帝看中、很快有孕封为夫人,卫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但霍去病的舅舅卫长君、卫青升为侍中,母亲卫少儿也嫁给詹事陈掌,霍去病从此锦衣玉食,过着富足优渥的贵族生活,但或许受舅舅卫青影响太深,自幼善于骑射的他不屑当一个长安城中声色犬马享受长辈萌庇的膏粱子弟,一心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公元前123年,未满十八岁的霍去病主动请缨,被封骠姚校尉随大军出征漠南,首战就凭着满腔热血骁勇和八百骑兵,在茫茫大漠中长途奔袭数百里,不仅斩杀了包括相国、当户等高级官员在内的两千余匈奴敌人,还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辈籍若侯产、俘虏了匈奴单于的叔父罗姑比,汉武帝赞他叹勇冠三军,封赏他为冠军侯。
汉家最耀眼一代名将从此横空出世,但这不过是霍去病初露锋芒。
公元前121年的春天,年仅十九岁的霍去病被汉武帝任命为膘骑将军,独自率一万精兵出征匈奴,他再次表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闪电出击、千里奔袭,六天转战五个部落,一路高歌猛进,在皋兰山与匈奴卢侯王、折兰王生死对决,虽经验不足采用正面平推式进攻,导致一万精兵拼杀到三千才取得惨胜,但匈奴损失更惨重——浑邪王、休屠王战败逃走;卢侯王、折兰王战死;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被俘;八千九百多人被歼灭;连匈奴休屠祭天金人也成为汉军的战利品。
这一仗彻底让质疑霍去病的人闭上了嘴巴,也让汉武帝大胆任命霍去病为汉军统帅,在同年夏天展开了多方协作、乘胜追击的河西收复战,谁知此战人算不如天算,配合作战的策应部队公孙敖迷路,李广被匈奴左贤王四万骑兵包围,勉强等到张骞的主力才得以脱身,只有霍去病孤军深入、再次大获全胜——在祁连山斩敌三万余;俘虏匈奴王爷五人;大小阏氏、匈奴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
汉王朝终于一雪前耻,收复了河西平原,曾不可一世在汉王朝头上作威作福的匈奴倍受打击,不得不退缩到焉支山北唱起了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而此时霍去病已成为汉军灵魂人物,不过真正让他天神般存在的,则是当年秋天的“河西受降”事件。
两场河西大败后,要面临匈奴单于惩罚的浑邪王和休屠王想投降汉朝,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面对外虏的受降,汉武帝既激动又不明真伪,派霍去病带领十万大军往黄河边受降,不想渡江途中,害怕上当被汉军歼灭的匈奴降部发生哗变,眼见大战一触即发,霍去病临危不乱、大显英雄本色,为安抚人心只带着几名亲兵就冲进匈奴营中,直面浑邪王、震慑住浑邪王,命令他诛杀哗变士兵。
一场生灵涂炭的血战消弭于无形,浑邪王带领着四万匈奴士兵顺利投降,从此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和河西走廊正式并入汉王朝版图,使汉武帝打通丝绸之路进一步加强和西域联系的想法成为了现实,也为汉宣帝在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设立西域都护府掌管西域三十六国事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发动规模空前的“漠北大战”想彻底消灭匈奴主力,霍去病也迎来了他的巅峰之作。
由于情报错误,率部奔袭两千多里的霍去病没遇上渴望已久的匈奴单于,而是阴差阳错和匈奴左贤王对决,却并不影响这场战争的辉煌战果——以一万五的损失灭敌七万多;俘虏了三个匈奴王爷,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并一路追杀至现今蒙古境内的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又在狼居胥山北的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今天俄罗斯的贝加尔湖附近。
经此一战,漠南被汉军荡涤,匈奴单于逃到漠北,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霍去病顺理成章被封为大司马骠骑将军,登上了人生的最高峰,然而只过了两年,他就因病去世,年仅二十四岁。
汉武帝痛失英才,悲痛异常,谥封他为“景桓侯”,陪葬茂陵,还下令将他的墓地修成祁连山模样,以彰显他攻克匈奴的丰功伟绩。
霍去病生为奴子,长于绮罗,却不沉溺富贵荣华,而是把驱逐胡虏当作人生奋斗目标,“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是他拒收汉武帝豪宅时的名言。他打仗也随机应变,从不拘泥与古代兵法,不但革新了汉军的战术观念,还吸收匈奴人的优点,擅长突袭,喜欢迂回纵深、穿插包围,以最快速度合围敌人,从最薄弱环节打击敌人,漠北之战甚至效法匈奴人取食于敌,客观上有效打击了敌人生产力,同时也解决了汉朝国力不足支撑对匈奴作战的问题。
他四次出征匈奴,皆获大胜,共歼敌十一万多,降敌四万多,是个实力与运气并存的将军,对西汉王朝来说,简直像是专门为灭匈奴而生的神级BUG外挂。
当然,是人都有缺点,霍去病也不例外,他出生权贵阶层,御下严峻,对手下士兵威多恩少;又年轻、冲动、张扬、不羁,为舅舅卫青报刺杀之仇,竟在甘泉宫暗箭射杀李敢,虽被汉武帝包庇对外宣称李敢狩猎时被鹿撞死,却无疑是他身上不可磨灭的黑历史之一。
他死后,儿子霍嬗未成年就病死,倒是被他带回长安的异母弟弟霍光成为一代权臣,不但废立了那位著名的海昏侯,还逼迫汉宣帝刘询立他的女儿为皇后,“故剑情深,南园遗爱”,讲的就是汉宣帝不畏霍光强权,坚持立糟糠之妻徐平君为皇后的故事。
虽然几年后许皇后还是死于霍家买通的医女手中,汉宣帝被逼无奈终究立了霍家小女儿为后,不过霍光一死,霍家就迎来帝王之怒、因谋害太子刘奭遭到诛杀,霍皇后也未能幸免,自杀身亡,霍家从此烟消云散,但霍去病和他的“封狼居胥”,作为中国兵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却永远在史书上和华夏一族百姓心目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