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解茶道“和敬清寂”(2)

清的最高境界是：正本清源

茶道中的“清”，一为茶清、二为心清。村田珠光和千利休显然都十分清楚，在茶道中保持一种清澄之气，是多么的珍贵与难得。本来，茶席就不同于世俗间的饭桌，人们不是因为生理上的需要而必须去满足它，茶道完全是因为心理上的需求才衍生而来。它应该是在空闲之余，或独处之时，或聚会之际，用来回照本性的重要方式。让对的人，在对的空间里，说上了一些对的话，这样的对话，才对得起当下最美好的时光。否则，一期一会，会留下太多的遗憾。

茶的清净，就是要达到独一味的程度，在品茶前后，以及过程中，必须放下一切，关注当下，全身心地体悟茶的妙味，在感受到这独一味的刹那间，也就感悟到了禅的妙义。茶禅一味，不仅仅在于两者合一的表层理解，更要去体会古时禅师对“一味”的深层企望。因此，在茶道中，任何混合茶与花茶，以及在茶中的添加之物，都被认为是破坏这“一味”的元凶，决不允许进入茶室，否则就失去了茶道中的“清”。甚至，在茶室中点香和放置鲜花，都被认为是一种犯忌，因为这会混淆茶之本来就有的清香之气。在日本的茶室中，都用枯枝插花代替鲜花来烘托环境的禅意，因为枯枝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味道发出，不像鲜花那样带着些许的市侩之气。

独一味，就是没有二味，更没有二心。茶不清，禅不净，则心不纯。心的清静，就是要达到心境的清明，正本清源之后的心就是本来面目的心，许多人被外界的诱惑遮挡着本性，做事待人都带上了强烈的功利之心，禅茶一味，通过茶道的形式与仪规，慢慢重启本来清净的内心。圣严法师在法鼓山大殿前将“本来面目”代替“大雄宝殿”四个字，也是提醒人们时时处处要正本清源的法门。因此，在茶道中，清的最高境界，就是要正本清源，从根本上去除掉杂味，从源头上清理掉妄念。

寂的最高境界是：万籁俱寂

寂，是茶道中追求“侘”的审美意识与意境的表现，因此在日本，茶道有时被称为“侘茶”，“侘”有“幽寂”与“闲寂”的含义。茶道中的寂，并不是寂寞的意思，而是追求一种宁静平和的沉静心境。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忙忙碌碌，生活迷迷糊糊，不少人厌倦这种状态，希望可以在郊外或城市中找一块僻静的处所，享受一点古朴的田园生活乐趣，寻求心灵上的安逸。村田珠光和千利休把这种审美倾向引进“茶道”之中，使“清寂”之美得到广泛的传播。

寂，也是清的结果。在茶道中，不主张在茶席间有其他声音的加入，甚至不主张使用音乐，而完全由自然主宰周遭的一切。偶尔发出烧炭起火的剥剥声、茶汤入杯的淅沥声、小物落地的意外声，都反衬着静寂的环境，人在这般安静的环境中，才得以真正专注当下，体会大自然给予的恩赐。只有在宁静的大自然中，才能获得天籁的恩赐，喧嚣的环境中人们根本无法分别天籁与杂音，一切都成为了污染噪声。因此，万籁俱寂是极其珍贵的瞬间，也是茶道所希望追求达到的最高境界。

寂，是茶道中的美的最高理念，在求取“静”的同时，要求人们能观察自己的内性，在深沉的思索中让自己内心沉淀，这也是禅宗美学的理想境界。禅宗大师圣严法师在将“本来面目”悬挂在大殿前的入口处同时，又把另外四个字“入流亡所”悬挂在了出口处，再次提醒众生要忘掉一切杂声与妄念，把握当下，做好正在做的事情，过好正在过的日子，返闻自性，回到本来面目。万籁俱寂，入流亡所，便成为茶道中体会禅茶一味时至高无上的彻悟目标。

“和敬清寂”四字，被称为茶道四谛，它也可以分成两个词组，“和敬”表示对宾客的一种尊重与礼敬的方式，“清寂”表示对气氛的一种恬淡与闲寂的要求。日本茶道从中国学来，又回传到中国，正受到越来越多人士的喜爱，但在中国，它通常又用另外一个词“茶艺”来表达，并有了国家级层面的“茶艺师”职业资格认定，这未尝不可。不过，如果茶艺师更多表现的只是表演与演示的成份，过多重视仪规与程式，而缺失在茶事活动中的心境调适，更抽离掉禅宗美学思想的话，那么，茶艺就只能停留在技术与艺术的层面，而无法达到心灵与信仰的层面，这是需要中国爱茶人士特别警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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