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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都知道我书迷张爱玲，歌迷蔡琴。置放在床头、书橱里，爱玲的书，嘴里不经意的哼唱，掩饰不了我的欢喜。

爱玲的书里用的最多的是那一张穿着一袭立领，宽大水袖，水红绸子，黑缎镶边旗袍，下巴微扬，露出些许葱白脖颈，眼神桀骜又寥落的照片。这是爱玲，我最最喜欢的样子。这乖僻，无视，桀骜里秋水样湿淋淋的风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的爱玲。

在书里见过爱玲照片的儿子，有意无意的说过几次，说我和爱玲长的相像。知我的儿子，有投其母所好的戏觑，偏偏是这样的说辞令我欢喜。虽有攀龙附凤的嫌疑，也抑制不了我偷着乐的欢欣。

李碧华说：我的印象至深，是大部分张的倩影，总是仰镜，镜头自低角度往上拍摄，而她又不自觉（或自觉？）地微微仰首，高瞻远瞩，睥睨人间。因为这不断出现的神情，令人有“鹤立鸡群”之强烈感觉。一个人的小动作往往介绍了自己，也出卖了自己。即使什么也不说，却说了很多。

【《岁月如弦》摄影作者：李小可】

读了爱玲，一点点知会她，我想，那出卖了她的那一个个小动作，她该是不觉的。

爱玲一生遇见的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桀骜，很多乖涅，很多落拓，更有甚那低到尘埃并开出花来的柔绪，都该是不自觉的。那样的一个女人，那样的心性，不是“自觉”可掩饰和逃避的。

报纸上寥寥几十字的结婚公告，爱玲相信这个男人是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生生死死，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那初见他柴门不敢开，心如猛鹿撞的女儿心啊，以为至此有了归依，有了静好的岁月，有了一生的安稳。

爱玲辗转千里，在温州寻见了他，见了人，他介绍她是他的妹妹，她随了他不语。那平静容颜下生生撕裂的心，他视而不见。

“离开你，我亦不至于寻短见，我将只是萎谢了……”面对那个曾要给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负心的男人，这坚硬亦凄楚的低语，是那样不自觉的从心底涌出，冲开那紧闭的双唇。她以为他懂得她，一如她懂得他。他是懂得她的深情，她的桀骜，她的柔弱，他是懂得她的，若不是，何以会一再眼见着她孑然离去，安享她的深情，却不能深情对她？

“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样一个在文字里活色生艳，乖张跋扈，冰清聪明的女子，却不知尘世里，人情薄，世情恶。任由爱情蒙了心智，闭了慧眼。

对于爱玲，我是爱的，亦是恨的。恨她那刹那间的惊艳，恨她的坚韧，恨她决然去往他国，恨她晚景的窘迫，恨她寂然的离世……又那样爱她，爱她疏离淡然的处世，爱她滴水成冰又灿若烟花的文字，爱她骨子里的傲和柔，爱她站在繁华大上海的睥睨，爱她收起、放下一世情的不语……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这个不自觉就在男人、女人心里天上人间情一诺的女人，你是怎样的情，她都无语了，若是活在当下，会是怎样一种看透世相的睥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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