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八十几岁的她,头发花白微卷,面庞清柔,姿态极为优雅。虽是高龄暮色,眼神却一点不混浊!是怎样的女子,老年如此端美?眼神这般光芒?她,绝非寻常女子,堪称“一代名媛”、“最后的贵族”。
以《上海生死劫》一书闻名于世的华人女作家郑念原名姚念谖,其父曾任北洋政府高官,早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她和丈夫均留学英国,丈夫是国民政府的高级外交官,她过着外交官夫人的优渥生活,风姿绰约,极显个人魅力。丈夫病逝后,出任英国亚细亚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总经理助理,是聪慧干练的职业女性。
“一个炎热的晚上,女主人坐在自家静静的书房里看报。台灯的光照下,柔软的沙发,织锦缎的垫子,墙边装着书架。佣人前来通报有客来访,然后,会客厅里,主人和客人聊着天,佣人端来用精致瓷器盛的茶……”这是1966年夏天的上海,郑念还保持着名媛的生活方式。
然而,随着文革的到来,郑念的家庭如同许许多多家庭一样陷入了可怕的灾难中。先是家庭遭到红卫兵的洗劫和摧毁,然后郑念被捕入狱,狱外的女儿——著名演员郑梅萍被人活活打死。
【郑念和女儿】
乌云压顶,孤立无援,四顾茫然,要在精神上不被摧毁,难乎其难。郑念身陷绝境,却绝不接受任何强加的罪行,她奋力讲道理、摆事实,为自己抗辩。看守所认定,没有一个犯人像她那样“顽固和好斗”。为了让她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行,郑念曾经有十多天双手被反扭在背后,手铐深深嵌进肉里,磨破皮肤,脓血流淌,度日如年。她每次方便后要拉上西裤侧面的拉链,都勒得伤口撕肝裂肺的痛,但她宁愿创口加深也不愿衣衫不整。有位送饭的女人好心劝她高声大哭,以便让看守注意到她双手要残废了。而郑念想的是:怎么能因此就大放悲声求饶呢?“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可以发出那种嚎哭之声,这实在太幼稚,且不文明。”
在知识和道德上,她都压倒了审讯人员,以至于居然能得到某些局部的胜利。在交代材料的底部,落款照例是“犯罪分子”,郑念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在“犯罪分子”前面加上“没有犯过任何罪的”这几个字。在多次重写交代材料以后,再给她的纸上终于不再有“犯罪分子:”这个落款了。
她甚至拒绝被释放,除非当局向她道歉。这是极其罕见的场景!她拒绝了所谓的释放决议,她要求宣布她根本就是无罪,并且要求赔礼道歉,还要在上海、北京的报纸上公开道歉,这种要求只能让专政人员感到好笑。他们当然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种坚持背后的信念和价值观!她的英文版自传《上海生死劫》追述知识分子理想如何被政治粉碎,震撼世人!
在丈夫亡故、女儿被杀、身陷囹囵的情形下,郑念四面楚歌,孑然一身,却保留着良知与勇气,这内在的美丽,穿越了文革时代的严酷黑夜。
朱大可回忆:“七三至七七年间,我时常看到那位叫作姚念谖(郑念)的‘无名氏’,独自出入于弄堂,风姿绰约,衣着华贵。她的孤寂而高傲的表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虽然去美时已65岁,但郑念很快使自己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和环境。当然,她不否认“……当落日渐渐西沉,一种惆怅有失及阵阵乡愁会袭上心头”,但她仍“次日清晨准时起床,乐观又精力充沛地迎接上帝赐给我的新一天”。
当《上海生死劫》一书的中文翻译程乃珊在华盛顿首次与郑念零距离接触时,已经74岁的郑念穿着一身藕色胸前有飘带的真丝衬衫和灰色丝质长裤,黑平跟尖头皮鞋,一头银发,很上海……以致程乃珊感叹:“她是那样漂亮,特别那双眼睛,虽历经风侵霜蚀,目光仍明亮敏锐,只是眼袋很沉幽,那是负载着往事悲情的遗痕吧!”
而离开上海后,郑念也再没有回过中国,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祖国的关切,她把自己的稿费捐给了美国的一所大学,资助那些中国留学生。2009年11月,郑念病逝于美国华盛顿家中,享年94岁。
后记
苦才是人生,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们生命中的一切所愿,不应该“追求”,而应该“吸引”。
佛说: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得到美丽的蝴蝶,便买来一双跑鞋、一只网子,穿上运动服,追逐奔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中抓到几只。可是蝴蝶在网子里恐惧挣扎,丝毫没有美丽可言。一有机会,蝴蝶就会飞走,这就叫“追求”。
另一个人也很喜欢蝴蝶,他买来几盆鲜花放在窗台,然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品着香茗,望着蝴蝶翩翩而来,心情犹如吸蜜的蝴蝶,这就叫“吸引”。
“追求”,是从自我的角度考虑,忽视了事物内在的微妙规律,所以常常事与愿违。
“吸引”则是从完善自我、奉献自我出发,顺应了天理,投其所好,因而皆大欢喜。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