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第四十九首弹了《朱莉娜•莉古比》,第五十首重弹了《挪威的森林》。五十首全部弹罢,玲子停下手,喝口威士忌。“弹这么多该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说,“很了不起。”
“那好,渡边君,把那场凄凉的葬礼干干净净地忘掉。”玲子盯着我的眼睛说,“只将这场葬礼记住!精彩吧?”
我点点头。
“添一首。”说着,玲子第五十一首弹了她经常弹的巴赫赋格曲。
“嗳渡边君,和我干那个。”弹完后玲子悄声道。
“真是怪事,”我说,“我想的同样如此。”
在拉合窗帘的黑暗房间里,我和玲子极为理所当然似的相互拥抱。
“哎,我度过的人生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可也从来没想到要让一个比自己小19岁的男孩脱内裤。”玲子说。
“那你自己脱?”我问。
“也好,我来脱。不过我满身皱纹,可别失望哟!”
“我,喜欢你的皱纹。”
“再说我都要哭了。”玲子小声细气地说。
我吻遍她的全身,遇到皱纹就用舌尖舔一下,随后把手放在她小女孩般不发达的胸脯上,小心地吮着乳头,手指放进那温暖湿润之处,慢慢地动着。
“喂,渡边君,”玲子在我耳边说,“那里不对,那只是皱纹。”
“这种时候你也能开玩笑不成?”我惊讶地说。
“别见怪。”玲子说,“有点怕,我,一直都没干过。就好像17岁的女孩儿去男生住处玩时被剥得光光似的。”
“我倒真觉得像在和一个17岁的女孩儿——”
我的手指探进皱纹里边,将她从脖颈吻到耳朵,抓紧了乳头。当她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喉头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我分开她纤细的双腿,缓缓地进去了。
“喂,不要紧吧?采取避孕措施了?”玲子小声问我,“这把年纪怀孕,可羞死了。”
“不要紧,放心!”我说。
探至底端时,她身子一颤,叹了口气。我一边动一边搔痒似的轻轻抚摸她地背。没动几下,突然毫无预感地射了出去,而且来势凶猛,一发不可遏止。我死死搂住她,持续射了几次。
“对不起,忍不住了。”我说。
“傻小子,想那个干什么。”玲子拍着我的屁股说道,“和女孩做爱时你也那么想?”
“啊,差不多。”
“和我做时大可不必。忘掉它!想射的时候只管射好了。怎样,感觉可好?”
“好极了,所以才忍不住。”
“忍什么忍,蛮好的嘛!我也好极了。”
“嗳,玲子。”
“什么?”
“你应该重新恋爱。要不你这么好的本事就浪费了。”
“呃——想想看。”玲子说,“不过人在旭川那样的地方恋得起来么?”
过了一会儿,我那东西又硬了,便又探了进去。玲子在我身下屏息敛气地扭动着。我抱住她,一边悄悄地抽动,一边同她说这说那。这种在保持不动的状态下的交谈委实妙不可言。我说笑话逗她,她忍不住笑时,其震动就传递到那地方。我们就这样久久地抱在一起。
“这样实在舒服得很。”玲子说。
“动起来也不坏。”我说。
“再来几下。”
我抱起她的腰,一直探到尽头,让这种感触扩散到全身,细细地玩味,直到心满意足才泄出。
这天夜里我们一共来了四次。四次过后,玲子在我的怀抱里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身子轻微地抖动了几下。
“我一辈子不用干这事都可以了吧?”玲子说,“喂,说呀,求求你,就说后半生那份儿也全都干完了,只管放心!”
“这种事有谁知道呢?”我说。
我劝玲子最好乘飞机,又快又舒服。但她坚持坐火车走。
“我喜欢青函渡轮,不愿意在天上飞。”她说。于是我把她送到上野车站。她手提吉他,我拎着旅行包,两人并坐在站台椅子上等车。她和来京时一样,仍身穿粗花呢夹克和白西裤。
“你真认为旭川没那么糟?”玲子问。
“镇子不错。”我说,“过不久我去看你。”
“当真?”
我点点头:“写信给你。”
“我喜欢你的信。给直子一把火烧光了,可惜那么好的信。”
“信终归不过是信。”我说,“即使烧了,该留在心里的自然留下;就算保存在那里,留不下来的照样留不下。”
“说老实话,我怕得很,怕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旭川。所以务必写信给我,一读到你的信,就会经常觉得你在身边。”
“如果我的信对你有帮助,多少我都写。不过问题不大,就你来说去哪里都会干得顺利。”
“另外,我总觉得像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堵在胸口,莫非错觉不成?”
“记忆残片,那是。”我笑道。玲子也笑了。
“别忘记我。”她说。
“不会忘,永远。”
“也许再不会和你见面了。反正无论我去哪里都永远把你和直子记在心里。”
我看着玲子的眼睛。她哭了。我情不自禁地吻她。周围走过的人无不直盯盯地看着我们。但我已不再顾忌。我们是在活着,我们必须考虑的事只能是如何活下去。
“祝你幸福。”分别时玲子对我说,“能忠告的,我都忠告给你了,再没有任何可说的了——除了祝你幸福。祝你幸福地活下去,把我这份和直子那份都补偿回来。”
我们握手告别。
我给绿子打去电话,告诉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跟她说话,有满肚子话要说,有满肚子非说不可的话。整个世界上除了她别无他求。想见她想同她说话,两人一切从头开始。
绿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默然不语,久久地保持沉默,如同全世界所有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这时间里,我一直合着双眼,把额头顶在电话亭玻璃上,良久,绿子用沉静的声音开口道:
“你现在哪里?”
我现在哪里?
我拿着听筒扬起脸,飞快地环视电话亭四周。我现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走去哪里的无数男男女女。我是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的正中央,不断地呼唤着绿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