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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周南·汝坟

时间:2021-03-04 11:24来源:本站 作者:李退山注释并解析 责编:caian 点击: 小字中字大字汉典
《汝坟》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注释遵【遵:循,沿。】彼汝【汝:汝河,源出河南……
《汝坟》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注释

【遵:循,沿。】【彼:代词,那。】【汝:汝河,源出河南省,由东南入淮河。】【坟(fén):“汶”的假借字,指水涯,大堤。】,伐其【其:代词,那,指带“汝坟”。亦可视为语气助词,无义。】条枚【条枚:山楸树。一说树干(枝曰条,干曰枚)。】。未见君子【君子:妻对夫的尊称。】,惄【惄(nì):忧愁。】如调饥【调(zhōu)饥:早上挨饿,以喻男女欢情未得满足。调:又作“輖”,“朝”(鲁诗此处作“朝”字),早晨。】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肄(yì):树砍后再生的小枝。一说残枝。】。既见君子,不我遐【遐(xiá):远。】弃。

【鲂(fánɡ)鱼:鳊鱼,古传它求偶交尾之时尾巴会变红。一说劳累尾红。】鱼赪【赪(chēng):红色。一说浅红色。】尾,王室【王(wǎng)室:这里不是指周王室,而是指夫妻相容。王:动词,通“往”。如《诗经·大雅·生民之什·板》:“昊天曰明,及尔出王。(上天明亮,和你一同来往)”室:名词,夫妻同居的卧室。“王室”即“前往卧室”。“室”的本意指夫妻同居的卧室,后引申为王室。《诗经》是汉民族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此中的很多字义都是本源意义,如果理解成后起意义,就贻笑大方了。】如毁【毁(huǐ):同“燬”。火,齐人谓火为毁。如火焚一样。此处指夫妻同居激情如火。】。虽则如毁,父母孔【孔:甚。】【迩(ěr):近。】

译文

沿着那汝水大堤,砍伐山楸树。好久没有见到丈夫的面,忧愁得好似早晨的饥肠。

沿着那汝水大堤,采伐新树枝。终于见到丈夫的面,再也不要把我远离。

鲂鱼求偶急红了尾,夫妻入室相爱急如火。虽然夫妻久违急如火,奈何父母离得太近。

解析

这在诗之首章,“遵彼汝坟,伐其条枚”——在高高的汝河大堤上,一位年轻的人妻正手执斧子砍伐山楸的树枝。采樵伐薪本该是男子的劳作,现在却由织作在室的妻子承担了。读者不禁要问:她的丈夫究竟到哪里去了?竟就如此忍心让妻子执斧劳瘁!“未见君子,惄如调饥”二句的跳出,即隐隐回答了此中缘由:原来,她的丈夫外出远行,很久没有回家了,那砍伐山楸的“坎坎”单调之声伴着无边的寂寞与苦闷,就像早晨刚刚起床时候的饥肠,让人不堪忍受。“惄”者忧也,“调饥”者朝食未进也。满腹的忧愁用朝“饥”作比,此为文面之意。“朝饥”还有一层意思,它在先秦时代往又被用作男欢女爱的隐语。而今丈夫常年行役,他的妻子享受不到丝毫的眷顾和关爱。

第二章诗情发生了意外的转折。“遵彼汝坟,伐其条肄”二句不宜视为简单的重复:“肄”指树木砍伐后新长的枝条,它点示了女主人公的等待,秋往春来又捱过了一年。寂寞苦闷在岁月中漫漫延续,期待也许早已化作绝望,正愁苦间,却在举头之时意外和“君子”撞了个满怀。于是“既见君子,不我遐弃”二句便带着女主人公突发的喜悦涌出诗行。不过它们所包含的情感,似乎又远比“喜悦”要丰富和复杂:久役的丈夫终于归来,他毕竟思我、爱我而未将我远弃,这正是悲伤中汹涌升腾的欣慰和喜悦;但归来的丈夫还会不会外出,他是否还会将我抛在家中远去?这疑虑和猜思,难免又会在喜悦之余萌生;然而此次是再不能让丈夫外出的了,他不能将可怜的妻子再次远弃。这又是喜悦、疑虑中发出的深情叮咛了。如此种种,实难以一语写尽,却又全为“不我遐弃”四字所涵容——《国风》对复杂情感的抒写,正是如此淳朴而又婉曲。

最具戏剧性的在第三章。本章开首两句以鲂鱼求偶而赤尾来暗示夫妻之爱,由“鲂鱼赪尾”自然引出“王室如毁”。在这里,“王室”是解析这首诗的关键所在。有人根据现代字义,将“王室”望文生义解释为“周王室”,进而将“王室如毁”说成是“周王室催逼急如火”,继而将此诗最后一句“虽则如毁,父母孔迩”说成是“虽然有事急如火,父母穷困谁养活”。为了能让此说成立,强行将“迩”解为“迫近饥寒之境”,这未免太过牵强,离开文义甚远了。其实“王室”在此处并不是指“周王室”,而是指夫妻相容。王:动词,通“往”。比如《诗经·大雅·生民之什·板》:“昊天曰明,及尔出王。”中的“王”就是“往”的意思,全句翻为:上天明亮,和你一同来往。室:名词,夫妻同居的卧室。“王室”即“前往卧室”。“室”作为“卧室”和“内室”的本意后引申为“王室”。《诗经》是汉民族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此中的很多字义都是本源意义,如果理解成后起意义,就贻笑大方了。如此说来,这第三章“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翻成现代白话文便是“鲂鱼求偶急红了尾,夫妻入室相爱急如火。虽然夫妻久违急如火,奈何父母离得太近。”言下之意就是生怕动静太大被父母发现而难堪。这恐怕是《诗经》里对夫妻之爱最露骨的描写了!

全诗在此戛然收结,留给读者以巨大的疑惑。《诗经》作为六经之一,是儒家的必读书,不是说好的儒家主张“克己复礼”、“存天理、灭人欲(朱熹语)”的吗?那这首《汝坟》把夫妻情事写的如此露骨,也未免太不科学了吧!

如今你在互联网上随便一检索,立即便会发现,儒学,特别是后儒程朱理学已经成了中国社会的万恶之源:有人控诉孔孟之道压抑人性,程朱理学“鼓吹缠足、戕害妇女”;还有人考证出“抹胸的产生与程朱理学的兴盛不无关系,理学是中国女性乳房发育不良的罪魁祸首”……等等等等。

显然,以儒学被妖魔化太久,被误解太深了。

如上文所言,朱熹说过“存天理,灭人欲”的话,但朱熹对天理与人欲的区分并不是今天许多人想象的那般极端、刻板。朱熹自己解释说:“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显然,朱熹并不反对正当的人性需求,而是反对没有节制的欲望。夫妻天伦之事儒家是提倡的,但你红杏出墙搞外遇,儒家坚决批判。从公共治理的角度来说,这是有道理的。人有欲望,但人生活在相互的关系中,如果欲望不加节制,则必将对他人构成威胁或伤害。所以人们在交往、结群的过程中,会形成道德、伦理、礼法。道德、伦理、礼法都是为了节制人性中过度的欲望,从而达成大众福利的最大化。更何况儒家经典里的很多话本身其实是讲给君主士大夫们听的;宋代理学家特别讲求的“理”,也是用来约束君主与士大夫的。君主是统治者,士大夫是社会精英,承受更为严格的道德约束也是应该的。

优良的公共治理秩序,有赖于人们对道德、伦理、礼法的遵守;而一个各人听任于自己欲望的社会,也必然会变成丛林世界。正如《汝坟》中的女主人公,她没有因为丈夫的常年外出而放纵自己的情欲、红杏出墙,而是恪守作为人妻的本分;而男主人公纵使离家再久,走的再远,也时刻心系妻儿老小,就像一艘出海的小船,而家是他永远惦念的港湾。正所谓“夫和妻柔”,男女主人公恪守着夫妻之道,维护着礼法伦常。而这,也是这首诗歌在新时期民间留守妇女问题上所彰显出的新价值!(李退山于2021年3月3日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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